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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最近還好嗎？

今天想要跟你分享一篇，值得你關注的科學倫理議題：生物複製，也有人稱作基因複製克隆 (cloning) 生物。

說到基因複製，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可能是電影科幻小說裡常出現的複製人或克隆人？

儘管在可預見的未來內，複製人這件事幾乎不可能會發生；但若是說到非人類的基因複製生物，其實，早已有許多物種被成功複製出來。

遠在距今七十多年前，1950 年代，科學家們就已經成功複製出青蛙；1996 年，蘇格蘭愛丁堡大學的科學家們，更是成功創造出全世界第一隻複製哺乳類動物：桃莉羊 (Dolly)。

這隻桃莉羊，在當時引起了全世界各地人們的關注與討論，更是於隔年登上了時代雜誌 (Time) 封面。

讓我們把時間跳轉，來到 2025 年的現在，就在幾個禮拜前，全美國知名的美式足球選手、被認為是史上最偉大的傳奇四分衛湯姆·布雷迪 (Tom Brady)，在其社群媒體上宣布：他目前所飼養的寵物狗，其實是一隻複製生物。複製自他與前妻共同養育的狗，該狗原本已於 2023 年死亡。

這個消息立刻再次激發世人的討論，也再一次地，吸引社會大眾對複製動物、基因複製的關注。

究竟基因複製生物的進展到哪裡了？我們可以複製自己心愛的動物嗎？什麼是體細胞核移植技術 (Somatic Cell Nuclear Transfer) ？複製出來的寵物會一模一樣嗎？為什麼複製寵物具有高度的爭議呢？

今天這篇文章想要與大家討論這些議題 🤓

1997 年 3 月 10 日，全世界第一隻複製哺乳類動物：桃莉羊，登上時代雜誌的封面。Credit: Arthur Hochstein.

你知道嗎？其實你可以複製你的寵物，現在就可以。

事實上，湯姆·布雷迪並不是第一個複製自己愛犬的名人。

2023 年，美國名媛派瑞絲·希爾頓 (Paris Hilton) 就公開宣佈，她複製了她的吉娃娃狗狗。在更早以前，2018 年，美國傳奇女歌手芭芭拉·史翠珊 (Barbra Streisand) 也曾公開提到，她的棉花面纱犬 (Coton de Tuléar) 是複製基因生物，而且她甚至還複製了自己的愛犬兩次。

換句話說，至少在距今 7 年前，複製自己心愛的寵物，就已經是一件可行的事。然而，這整個複製寵物的過程是如何進行的呢？需要的金額花費又是多少呢？

根據生物技術公司 Viagen 的網站，整個複製寵物的過程，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首先第一個階段，你需要先保存寵物的基因 (Genetic preservation)，以供未來複製克隆所需。

那麼，必須提供什麼樣的生物材料來保存寵物的基因呢？

Viagen 要求飼主，需要提供寵物 4 mm 的皮膚活體切片 (skin punch biopsies)。Viagen 的科學家們收到活體組織切片後，會從組織中萃取出細胞，培養複製，接著冷凍保存起來。這個階段的費用是 $1,600 元美金。

接著是第二個階段，也就是複製動物實際發生的過程。

根據不同類型的動物，複製動物需要的金額也有所差異。舉例來說，若是複製狗或複製貓的話，需要的費用是 $50,000 美金；若是複製馬的話，則是 $85,000 美金。

這裡值得注意的是，第一個階段的基因保存，跟第二階段的動物複製，是兩個分開的服務。你可以把寵物的細胞基因先保存起來，停留在第一階段，然後就一直存放著不去使用它（冷凍的細胞通常可以存放 10 年以上沒有問題)。或者也可以之後改變心意，把寵物的基因轉移到其他的生物科技公司來做保存。

Photo by National Institute of Allergy and Infectious Diseases on Unsplash.

複製動物背後的科學原理？什麼是體細胞核轉移技術 (SCNT)？

所以現在，我們取得了寵物的細胞與遺傳物質，那麼下一步，也就是實際克隆複製動物的過程，又是怎麼進行的呢？

這裡就不能不提一個非常有名、生物教科書上一定會提到的技術：體細胞核移植 (Somatic Cell Nuclear Transfer)，簡稱 SCNT。

SCNT 技術，不僅在遺傳學、幹細胞學、發育生物學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SCNT 也是目前克隆複製動物技術的根基。一開始跟你提到，1996 年誕生複製羊桃莉，正是利用這個技術製造出來的。

以下面這張圖為例，我們先把目光放在圖的左側的白羊 (nucles donor) 身上。首先，科學家們先自這隻羊的乳腺 (mammary gland) 中取得 donor cells，這個細胞具有核 (nucles)，即具有 DNA 資訊。

接著，我們把目光轉移到圖的右上方的黑羊 (egg cell donor)。科學家們從這個黑羊身上取得卵細胞 (egg cells)，然後把卵細胞裡面的核去除掉，使之成為一個 enucleated egg cell (去核的卵細胞)。

然後，科學家們將帶有核與 DNA 資訊的 donor cell，與去核的卵細胞融合 (cell fusion)，使這個卵細胞受精 (fertilization)，成為一個胚胎 (embryo)。

最後，科學家們再把這個胚胎植入代理孕母 (surrogate mother) 的子宮內。代理孕母懷孕妊娠，生下來的小羊，就是一隻與白羊 (nucles donor) 有著一模一樣 DNA 序列的小白羊。

這整個過程——將體細胞（somatic cells，生殖細胞以外的細胞）的核 (nuclear) 轉移 (transfer) 到卵細胞內——因此被稱為 Somatic cells transfer，SCNT。

Reference: Encyclopædia Britannica, Inc.

利用 SCNT 技術，科學家們不僅成功製造出複製羊桃莉，更在之後的短短幾年內，陸續成功創造出不同種類的複製動物。

2001 年第一隻複製貓 CC (CopyCat 的暱稱)，2005 年第一隻複製狗 Snuppy (這個文章下一段會跟你多做介紹），2018 年複製的獼猴 (Macaca fascicularis)，這些複製動物，都是利用 SCNT 技術製造出來的。

2019 年，科學家們甚至將 SCNT 技術，與之前有跟大家分享過的 CRISPR 基因編輯技術做結合——不僅製造出複製猴，還將這個複製出來的猴子的基因進行編輯。讓科學家們能夠移除有興趣的基因序列，探索更多基因對人體健康的影響。

補充筆記：
文章一開始提到，向社會大眾公開自己的寵物是複製生物的名人們，湯姆·布雷迪和派瑞絲·希爾頓，這兩位其實都是生物科技公司 Colossal 的投資者。
Colossal 是一間什麼樣的公司呢？它就是之前因為號稱復活了已滅絕的恐狼 (Aenocyon dirus)，而聲名大噪的公司（事實上這並不是復活，純粹只是將現代灰狼的基因做修改，拼湊出一個類似古代恐狼外型的生物而已）。
而就在今年 11 月 4 號， Colossal 發布新聞稿，收購了一間名叫 Viagen 的生物科技公司。這間 Viagen 公司，就是前述與你提到，提供寵物複製服務的廠商。考量到湯姆·布雷迪的 Colossal 投資者身份，這位傳奇四分衛在社群媒體上高調宣布複製寵物（宣布日期剛好也是 11 月 4 日），這很難不讓人聯想，是否與 Colossal 之間具有利益關係。

2018 年，這篇發表於《Cell》期刊的文章，藉由 SCNT 技術，自胎兒的纖維母細胞 (fetal fibroblasts) 複製出獼猴。這篇文章的特別之處在於，研究人員發現：若在細胞融合後，胚胎植入代理孕母前，注射 *Kdm4d* mRNA 與一些抑制劑處理的話，代理孕母懷孕的成功率會大幅增加。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利用纖維母細胞來複製獼猴，研究人員總共使用了 21 隻代理孕母，觀察到 6 次的懷孕，最後成功產下 2 隻健康的複製猴。
Reference: Liu, Z. et al. Cloning of Macaque Monkeys by Somatic Cell Nuclear Transfer. Cell 172, 881-887.e7 (2018).

複製出來的寵物，是一模一樣的動物嗎？克隆複製動物最大的困難點在？

瞭解了 SCNT 技術以後，我們可以知道，所謂的基因複製動物，基本上就是利用捐贈者的體細胞，得到一個與捐贈者具有相同基因序列的動物。

但是，相同的基因序列，就能夠保證得到與原本一模一樣、相同外型、性格與特徵的動物嗎？

答案是否定的。

儘管基因複製得到的生物，與捐贈者有相同的 DNA 序列，但是決定一個生物的特徵，DNA 序列並不是全部。

舉例來說，在不改變 DNA 序列的情況下，生物體內仍有調控機制，能夠去決定基因是否要表現——修飾 DNA、修飾蛋白質、甚至是在 DNA 被轉錄後再進行修飾 (post-translational modifications)—— 即表觀遺傳 (epigenetics)。

而且，除了基因層次以外，一個生物體的生長環境、成長背景、飲食習慣⋯⋯等，都會影響生物體的外型、個性與行為舉止。最好的例子就是雙胞胎，儘管有著相同的基因序列，但雙胞胎的各種表現，不可能會完全一摸一樣。

除了並非完全一樣的動物以外，複製動物還有一個關鍵的困難點，那就是很低的成功率。

以複製狗為例，前面跟你提到，2005 年複製成功，全世界第一隻克隆狗 Snuppy。這是南韓首爾大學的研究團隊，利用阿富汗獵狗 (Afghan hound) 的耳朵細胞複製而成。

儘管 Snuppy 存活了將近 10年，與一般阿富汗獵狗的平均壽命 11 年差不多；然而，Snuppy 在複製的過程中，其實面臨了許多困難。

還記得前面提到的 SCNT 技術，需要使用到代理孕母嗎？在複製 Snuppy 的過程中，研究人員們，使用了多達 123 隻的代理孕母，其中，只有 2 隻代理孕母成功產下幼犬。而 Snuppy，是所有幼犬中唯一存活下來的。

2022 年，一篇來自《Scientific Reports》的研究報告，分析了 1000 隻複製狗，結果發現，平均而言，每一次的克隆過程，僅有大約 2% 的機率，能夠順利產生一隻健康的幼犬。

2005 年誕生，全世界第一隻複製狗 Snuppy (圖右)。Snuppy 是由阿富汗獵狗 (圖左) 的耳朵細胞複製而來的。2008 年，利用同樣的耳朵細胞，科學家們又複製了 10 隻克隆狗。2017 年，科學家們更進一步，利用 Snuppy 來複製新的克隆狗，總共有 4 隻。這也是世界上首次，利用克隆狗來複製克隆狗的案例。Credit: Seoul National University via Getty.

寵物複製最大的爭議：寵物是生命還是一個產品？

文章看到這邊，不曉得大家會不會和我一樣，產生了以下的想法？

像這樣一直複製狗，不管是利用相同的原料來複製；或者像拷貝影印機一樣，利用複製的寵物複製再複製。我們到底把生命當做什麼呢？對被複製出來的狗來說，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他是一個生命，還是一個產品呢？

根據 2025 年五月份的 Gallup 問卷調查，結果發現，有 59% 的受訪者認為，複製動物這件事，在道德上是無法被接受的；有 34% 的受訪者認為可以被接受。

2018 年，一篇發表在《Journal of Agricultural and Environmental Ethics》的文章，探討複製狗的生物倫理，以及複製狗的動物福祉以及人與狗之間的關係。

這篇文章使用了一個非常發人省思的標題—— Can Friends be Copied? ——如果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的話，試問，你可以複製你的朋友嗎？

上述這些問題，可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而就在湯姆·布雷迪宣佈複製寵物後不久，隔幾天，USA Today 新聞刊登了一篇評論，該文點出了關於寵物複製，最多人批評的論點：

We all want to keep our dogs forever. But cloning doesn't accomplish that. As a dog lover, I absolutely understand the allure of cloning. But it’s a charade (虛偽的假象), an expensive one that comes at the expense of animals in desperate need of safe, loving homes.

「與其把昂貴的資源投注在複製寵物上，我們是否更應該關注那些收養所裡的動物呢？他們更迫切需要一個溫暖的家。」 

誠然，拿複製寵物和領養寵物相比較，這可能不是非常恰當。畢竟，會考慮複製心愛寵物的人們，他們並不是不想領養寵物，他們甚至可能也非常認同領養寵物；只是，想要再次見到摯愛的寵物的迫切心情，讓他們決定不惜投入大量成本，也要再次見到這隻寵物。

然而，這個再次重見（只是外觀相似的）心愛寵物的代價是什麼？

造成更多動物原本不必要的苦痛與折磨，大量的代理孕母，懷孕導致的感染高風險，分娩時的生命危險⋯⋯這些動物犧牲換來的，不僅對動物本身沒有幫助，對於整體動物福祉的提升，更是有害而無益。

當然，也有人認為，狗或寵物們，是一生摯愛的家庭成員。若是有什麼方法能夠緩解飼主失去摯愛成員的痛苦，這些方式都應該被認真考慮，而不是一昧地用道德與倫理的角度來評論這件事。

雖然這樣的心情可以被理解，但是我想，我們不能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複製出來的寵物，並不是原本的他，更不能取代原本的他。

最後，讓我們回到文章一開始提到的美式足球選手湯姆·布雷迪，他在社群網站上說：「短短幾個月內，Colossal 複製了我們的愛犬，給了我們家庭第二次機會。」(In a few short months, Colossal gave my family a second chance with a clone of our beloved dog.)

我們在瞭解了整個複製動物的原理，中間的技術過程，以及最後得到的結果以後，相信可以清楚地理解到——

寵物複製這件事，與其說是給飼主第二次機會，重新與其寵物生活；倒不如說是一種虛偽的假象，一種用其他動物的痛苦犧牲為代價，創造出一座以「讓愛延續」為名的海市蜃樓，來進行的自我催眠與麻痺。

謝謝你看到最後！你覺得寵物複製、基因複製、克隆狗或克隆貓你可以接受嗎？如果今日的 SCNT 技術進步，代理孕母的成功率大幅提升，動物的苦痛折磨大幅降低；你是否會認同接受寵物複製呢？歡迎在底下留言／私訊給我，告訴我你的任何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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